Monday, July 07, 2008

存在 (being) 五

傳統哲學家把存在問題視為認知問題,以科學的研究方式去了解,期望找到一種可以作為理論或邏輯因果關係不變的本體。這種方法就是把存在物從世界中抽空出來。所以海德格不用傳統方式問甚麼是存在?,而是問「存在對我有甚麼意義?」。海德格在處理與存在的關係並不是以論題性的方式,而是用現象學方法 [1]。現象學的基本守則:「回到事情本身。」海德格就從詞源上分析現象學一詞,意思就是「顯露本象」。「現象學」(Phanomenologie) 的古希臘文原意就是「自我顯示的學問」,研究存在就是讓存在自我顯現。

傳統西方哲學以不變的理形或本體概念去探究「存在」的本質,所以往往會引出一些難以解決的問題。例如當談及某個人的本質的時候,我們會試圖以一兩句說話去說明;「陳大文的本質是好的」或「陳大文的本質是壞的等等,但這種方式必然會與陳大文的存在狀況產生矛盾。因為我們必定會發現現實狀況下的陳大文有時候會做好事,有時又會做壞的事,如此說明陳大文的本質,必然與事實產生一種不可融和的矛盾。海德格以現象學方法去處理存在問題[2]﹔不再以理形、實體或本體等概念來簡單地回答存在的問題, 而是以「存在」這個事實,籍呈現出來的各種現象,通過描述其現象呈現的方式,來發掘和說明「存在」的內涵及其意義。

《存在與時間》內兩個重點;世界概念和人的時間意識。[3] 為甚麼世界是概念?因為世界並不是指空間意義下的世界,世界就是一切界域(Horizon)的終極界域,人的存在是通過在世界建立關係網絡而存在。存在是一種很偶然性的事實,偶然地生長在二十世紀、某個家庭、成為男性或女性等等,偶然性所指就是我們沒有辦法選擇在甚麼世界下存在 「不得不存在」。海德格把這樣無可逃避的生存事實的偶然稱為「被拋擲狀態」 (Thrownness)。人的存在好像是被一隻大手拋下來,不會先問你願意與否﹔也不可能問為甚麼會被拋在香港這個地方、二十世紀、中國人的家庭等等 …。 這是存在的事實。

當一個人被拋擲後,他便會面對他被拋擲下來的世界﹔他也開始慢慢地建立其自己的世界。這是描述的第一步,然後﹔當人建立一世界及其意義關係網之後,隨著生活經驗越來越多﹔與其他存在者的關係越來越多,從此世界的花樣也越來越多、吸引他的東西又越來越多、可能性也越來越多。這種情況下;他便會做出很多與他存在本身無關的事情﹔而甚至忘記了他本身的存在。這是《存在與時間》內描述人的某種存在狀態;例如閒聊、講是非、好奇等等 [4]。這是人的其中一種存在模態,但慢慢地﹔當世界越多花樣時,我們也漸漸忘記了自己的存在。這種存在的狀態使人慢慢地忘記了自己,海德格稱為「沉淪」或「陷落」(Falling / Verfallen)。這種「沉淪」的狀態並沒有道德上的意義,而只是忘記了自己的存在,人沉淪在他自己的建立的世界裡面。但當他漸漸地越來越無聊的時候,便會出現一種特別的感受並發現會被有些事情困擾,海德格稱為「焦慮」 (Anxiety / Angst)。這是一種無對象的「焦慮」,所以有別於害怕(Fear / Furclt)。「害怕」是有特定對象的,而「焦慮」卻沒有對象,唯一的對象就是自己。例如生命已經過了大半﹔一事無成﹔又不能每天如此無聊下去等等,人被這種突然、難以解釋的一種對自己存在的恐懼狀態的感覺突然喚醒了,這是一種稱為良知的「呼喚」(Calling / Ruf) 。這種良知的喚醒沒有倫理及道德上的意義。良心雖意味著擔負一定的責任,但這不是對社會或其他道德上的負責。[5]

[1] 現象學並非否認事物的存在,只是認為那不是哲學研究的事情,胡塞爾甚至認為不存在事物本身,任何事物都只是意識中對象,即只有意識中的物才有物的意義。因此,現象學所謂的“回到事情本身”的兩方面含義:一. 是要求我們擺脫一切偏見,面對“實事”本身;二. 我們面對的是實事本身而不是實事背後的東西或“外物”,“實事”背後或“實事”之外無他,“實事”就是最基本的物件。
[2] 現象學方法正是標誌著德國哲學從古典哲學走向現代哲學。
[3] 以現象學的角度,世界(world)出現在胡塞爾的想法。胡塞爾生前最後出版的一部作品《歐洲科學危機與超驗現象學》(1935和1936在維也納和布拉格演講)進一步說明主體與世界的關係,並以「生活世界」(Lebenswelt)作為解釋線索。其實;早期胡塞爾便提出了「世界」的概念,即是「最終界域」,後期才提出「生活世界」。生活世界不是一個人私底下獨有的世界,它是認知主體跟其他人直接或間接關係所構成的「最終界域」。原則上,界域是不可能窮盡的,因為每一個對象在下一刻對於我而言都可以是新的經驗。就算是一支筆,這一刻我用來作文學活動,而下一刻就可以用它作為殺人武器,而且「隱顯」的特別之處;未必是可以隨意設置和控制的。而把一切未被注視的界域推到最後就是「世界」(World),世界就是最終界域。但世界永遠都不是我們可以掌握的東西,世界不是一支筆或一張枱,不可能被我全掌握,這點也好像時間的特性,胡塞爾所講的「生活世界」(Lebenswelt) 就是作為一切界域的最終界域。 胡塞爾晚年提出「生活世界」(Lebenswelt)的概念,一方面有人認為創造「生活」的概念是為了回應海德格挑戰,因為自從「存有與時間」以來,很多人包括海德格都應為胡塞爾的學問已經開始日落西山,彷彿他的哲學都與生命都沒有關係,而海德格一出版「存有與時間」;便討論焦慮、恐懼、死亡、生存等等,就即時與我們的生命有了一切關係。
[4] 海德格描述了人處於非本真的三種狀態─閒聊(Idle talk)、好奇(Curiosity)和兩可(Ambiguity)。世人沉淪在閒聊中,說閒話,亂扯一通,只是說說罷了,目的並非為了談及有關世界之事物,而僅僅是在避免鴉雀無聲,為了保持溝通而溝通而已。在閒聊中說出的話語雖獲得了理解,但對於所談及之物的理解卻只是既粗略又膚淺。 交談之墮落意味著,我們焦慮地欲求獲悉和更新時下流行的訊息,因而淹沒了真正的詢問,只為了好奇,即非本真的第二狀態。好奇所關切的是認知,但這僅只是為了要有所知而已。由於閒聊和好奇,人便學會忙碌于人人皆能插嘴的事而不再對任何事有所驚奇,也變得不再關心證明與懷疑、真理與信念之間的差別,而衰退到非本真性的第三狀態﹕兩可。每樣事物看似都像是真正被理解、被掌握、被談及,但實際上卻並非如此。取自﹕2003-11-29《存在解讀 -- 此在》http://www.wokankan.com/dairy/guest/diary_view.asp?xh=549433】
[5] 海德格認為人是必定會經過如此階段的﹕被拋擲,建構世界,然後迷失於世界,喚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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